如夢一場

如夢一場

  我們的故事開始在五年前的春天,是北方那個城市一年裡最美的時候。公司是新成立的,全是年輕人,上班成了快樂的事情。我以為我會愛上另外一個人,他和我曾經想像中的很吻合,我們關係很好,但是我們卻一直沒有發生愛情。這個時候我感受到一種注視,它總是跟隨著我,早晨拉開抽屜時的驚喜,一塊巧克力,一包草莓......下班後我的自行車會變得乾乾淨淨,不再有一點小毛病。那陣子很忙,有天中午沒有吃飯一直忙到下午才從銀行回來,覺得很不舒服,他悄悄泡好方便麵,放在沒人的房間,讓我去吃,當時我感動得想哭。在需要的時候給予了我,我以為這是我和他之間有緣份。他就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J。
  
  剛認識他時,因為比他大將近三歲,沒想過之間的可能。第一次見他印象倒很深,那天是業務培訓,我進教室時只剩下最後一個座位,在J的旁邊,他留很長的頭髮,我坐他旁邊看不到他的臉,他穿一件很大的黑色棉褸,一雙與眾不同的大鞋子,很引人注意。(後來開玩笑,曾站在他的鞋上。)。只是有一天我們發現彼此都非常喜歡當時張學友新出的那首《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發現我們之間降臨愛情的時候,我開始矛盾了,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愛上一個比我小的男人,覺得這份感情不只是美好,可能會很累,可能不會有結果,另一方面,我希望真真切切地愛一個人,我不忍心看見J傷心,他經常中午不吃飯,我和別人在一起他總是幽幽地在遠處看著。我記得比他清楚,那個悶熱的星期天的傍晚,我們共同送走一位去上海做馬甲員的同事,當時故事裡的那個女孩C也在,我們三個一路回家,他堅持要送我,在大橋口,C獨自回家了。
  
  我們沿著河邊走,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談話,我對我們的未來沒有希望,他一再堅持不會放棄。只記得黑暗中他為我唱了好多首張學友的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刮起風來,天很悶像是要下雨,我們該回去了。走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看著天對他說:"我們讓上天來決定吧,如果今天晚上不下雨,就是天意讓我們在一起。"那一夜沒有睡好,刮了一夜的風,卻沒有下一滴雨。第二天,見到他時,我們會心地笑了。
  
  即然是天意,就讓我們好好愛吧。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很美,我們一齊吃午飯,我媽很奇怪我帶午飯帶的那麼多。每天下班他等著送我回家然後再騎很遠的路返回。我們很窮,總是沒錢,但是他捨得為我買毛毛熊,還有我喜歡的發卡。他有時會因為沒有錢煩惱,記得那個聖誕節,他很不開心,他覺得他沒有錢帶我去過節,他想分開,還是在河邊,我放聲大哭,他也哭了。後來我們因為天太冷,就拉著手在河邊跑啊,跳啊,然後一起去吃麵條。雖然我們什麼也沒有,但是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我有愛情,我們的愛情很純粹。他有什麼想法都會對我說,我相信他會成功。我告訴自己我選的是個士兵,他一定會成為將軍,我希望陪他走過這個過程,我要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在第二年的六月,我想我的好日子就此過完了。在我第一次去過他家後不久,他開始有意避開我,他想分手。我很傷心,我感覺到因為年齡他的家人不太願意接受我,這本來就是我心裡最敏感的,即然這樣就放開吧,第一次的愛情很少天長地久的,我讓自己珍藏起這段感情,我還會有以後的故事。
  
  可是我們的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接下來的是漫長而痛苦的歷程。現在想想,那些日子我好像什麼也沒做,像是大病一場,差點死掉。
  
  沒過多久,J讓我覺得他很痛苦,他說忘記我他做不到,他總是不由自主地關心我,幫助我。J說是因為父母總是吵架,讓他對婚姻很排斥,他不想耽誤我,我當時居然有種神聖的責任心,我不可以讓他父母的陰影總是影響他,我要用我們的愛情證明因為有愛情生活可以更美。我也習慣了和他相伴的日子,我捨不得。我們合好了。但是我們沒有以前那麼好了,開始有了爭吵,最初是因為我覺得他不再像以前那麼愛我,有些被寵壞的任性,但是我知道一個男人還有他的朋友,他的圈子,我不可能是他生活的全部。後來我發現我們在為了一個女孩發生矛盾,她是C,曾是他的同學,也是我們的同事。其實從見到她第一眼我就不喜歡她,也許真有氣息不和的道理,我覺得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在我與J有了愛情之後,我感覺到她對我的不友好,我想,也許是她習慣別人總是把她和J看做一對,一下子不太平衡吧,她雖然出身平凡,但是心高氣盛,她可能也喜歡J,但是她想要的那時的J給不了。吵架的直接原因是我發現總是有人把他們扯有一起,而J卻不太顧及我的感受。我知道年齡讓我們在別人眼裡不太合適,也是我們的愛情有些先天不足的原因,我希望J能更小心地呵護它。
  
  在我二十三歲生日的時候,J約了許多朋友為我過了一個很圓滿的生日。他第一次送大把的玫瑰給我,滿足我小女人的虛榮心,我被我的幸福陶醉了。第二天他卻告訴我他決定分手,一切都是他計劃中的。我覺得自己被他剛帶入天堂,又被推下了地獄。他的理由更讓我接受不了,他說是為了我好,他只是不想有婚姻的壓力,他不想耽誤我。愛沒有散怎麼可以放棄呢?我們並沒有真的分開。他的愛越來越少,讓我失去了以前心裡被愛著的滿足與平和,我開始有種壓抑。那段時間我總是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見用盡全力推開他,逃走。終於有一天,因為一件小事我們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面吵了幾句,之後開始冷戰。我當時是有些挑釁的感覺,我需要釋放自己。他終於找到了分開的理由。我們開始仇視對方,發現要去恨自己愛的人真的很痛苦,那些日子我過的憔悴甚至恍恍惚惚,我總有一種心裡裂開的痛,我總是一個人偷偷地哭,記得有一次朋友們一起吃飯,說到J,我忽然忍不住哭出來。直到有一天出門,過馬路心不在焉被一輛車撞到,幸虧司機剎車快,沒有撞傷,但是我真的被嚇壞了,感覺生命其實很脆弱,我該珍惜些。我剪掉了留了好多年的長髮,我想剪斷對他的牽掛。我的好朋友不忍心看我越來越憔悴,介紹我認識一個男朋友,一個看起來什麼都不錯的人,我以為上天安排在拯救我,但是我真的和他欠些緣份,因為快到年底,不是他有事就是我正忙,總是不太合拍。我也聽說J早就開始他的新戀情,和一個保齡球館的小姑娘。眼看兩個人按不同方向已走出這個圈子,卻又轉了回來。
  
  在我二十四歲生日之後,J又開始關心我,他希望我再做一次選擇,他說和那個女孩在一起時總是想起我,他覺得心裡真正愛的人是我。一個男人難免會有一次感情出走,也許經過這件事,我們該更珍惜這份真愛。我有些找回我們開始時的感覺。我開始更投入這份感情,我把他當成我生命裡最親近的人,我幾乎有些盲目地崇拜他、依賴他。這個時候他開始告訴我他和C之間的瓜葛,讓我不要為表面上的一些事計較,而且要保守秘密。他們一起合作掙錢,而且卓有成效。他讓我覺得他有些利用她,直覺讓我提醒他,我怕他無意攪進另一個感情漩渦裡,我覺得可能會有麻煩。他曾經無意對他的朋友說過,他希望他找的女人可以幫他成功,我覺得自己幫不了他真的很難過,他能信任地告訴我,我希望我能為他做些什麼。我站在他的立場上接受許多很難接受的事實,我從來都不喜歡C,我甚至愛屋及烏地對她友好,我以為我是在愛他,其實我是在毀自己。
  
  我的痛苦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理解,我發現無法向別人傾訴,我想寬容,但是我完全做不到,我想放棄,我又總是放不下。我開始鬱悶,甚至有些神經質,連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我甚至迷信一些預兆,因為每次他的荒唐我都會受傷或是隨身帶的東西丟了、壞了。這兩年我各方面都不太順利,失敗的感覺越來越濃,我很怕失去他。他並沒有陪我走出陰影,卻給我帶來了更大的黑暗。在我一生中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離開我。那是我所經過的最暗淡的日子。有些怕想起來,只記得每天清晨會發愁今天該怎樣過完。沒多久我和他又總在一起,我開始記日記,滿篇都是愛他的痛苦,我想有一天積聚滿了,就可以做到了。我知道我被無辜地帶進這個三個人的遊戲,我玩不動了,不論誰贏誰輸,我總有權利退出不玩了。有一天我做了個夢,夢見J死了,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遠處看著。我想我可以離開他了,因為以前我每次夢見他死,我都有會哭得徹心徹肺。
  
  J仍和我在一起,在他想關心我的時候,在他看到星座書上說他和C是面和心不和的時候,在我被家裡人逼著去相親的時候。我想我還有一絲幻想。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傍晚,我悶悶地在家睡了一天,J休息日很少陪過我,醒來發現自己帶了幾年的腳鏈莫名其妙地斷了,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星期一早上見到J他笑我太多疑了。下午我接到好友的電話,她做了兩天的思想鬥爭,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我,她星期六幾乎與J和C擦身而過,看到他們親密地手拉著手,以前總有同事和客戶對我說看到他們在一起,我也碰到過,他撒謊說因為合作的需要,我知道他給C買傳呼、買手機、買房子,我知道他陪C吃飯、逛街,我卻相信J愛的是我。我偏執地相信他,因為我知道一開始J後悔得感天動地,他對我的家人、朋友表白,他要拋下一切找我回去。我幾乎有些動搖,我想彼此還是該冷靜一段,因為這個陰影太大了,如果和他要有將來,就得完全放開,重新開始,我可能做不到。
  
  可是沒多久,又是一個更戲劇性的變化,J說他承受不了這件事對他的壓力,不再與我聯繫,但是我聽到的是他和C合好的消息。他的最後一封Email,讓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J說再也不會有第三個女人,這個誓言該是對C剛說過才對。他希望我能理解他的不情願,十年、二十年以後也許......我想人生無常,一生能有幾個十年、二十年,人追逐的都是自己想要的,自己為什麼要逼自己不情願呢?到最後,覺得自己倒成了別人愛情故事裡不該有角色,我的離開,倒是成全了他們的戀情從地下走上來。就當我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他們的夢想。要到J的生日了,祝他健康平安吧。畢竟他是我深愛過的人。其實J給我的很多,只是沒有我想要的。
  
  一個人經歷過的是抹不掉的,但是我希望它能過去,不要太影響我的未來。我想這輩子不要再遇見J,我不想再有麻煩。都說相愛的人是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圓,我以為我找到了。可是我發現我和J雖然可以結合,但我們是完全不同的材質,不是他太強就是我太弱了,時間越久,我這一半被他侵蝕越多,我會被他毀掉。我最大的夢想只是做個快樂的小女人,被人真真切切地愛著,也真真切切地愛著這個人。
  
  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沒有工作,沒有愛情,也沒有朋友,讓人有時難免會脆弱。但是少了許多陰影的壓力,我不再怕我將遇到什麼。我真的需要休養,這個故事之後我的身體和心裡不僅是疲憊。有時走在街上,看到J喜歡的東西,也會有些懷念,但是想到他正和我最厭惡的女人在一起,不免有些反胃的感覺。
  
  走過了才發現真是就如夢一場,是我不該把愛放在同一個地方,讓他去瘋,讓他去狂,讓他在沒有我的地方荒唐,我不想在沒有他的地方再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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