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白皮書

愛情白皮書

  上大學的時候,我們不談愛情。

  大學裡其實沒有固定的同桌,女生們和愛學習的男生們總是早早地到了教室,把前幾排座位停停當當地給塞滿了。上課鈴響了,總有幾個起晚了的男生胳膊下掖著兩本書站在門口,也許老師的頭剛揚上去還未點下來,那小子已溜到了教室後面,手裡還緊緊攥著兩個雞蛋。

  如果某男生和某女生經常地坐在一張桌子上上課,那背後便應有人嘀咕:嗯,那倆有點那個。當然也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男生,那也瞧得出來,「伊」總是坐在第一排,經常坐在「伊」的後邊目不斜視的那位就是了--如果那小子上學期聽課還總是無精打采地坐在教室後面的話。

  是大二的那個春天。那天早上,她居然遲到了,在教室門口淺淺地低了低頭,竟盈盈地
走到了我的桌前,挨著我坐了下來。那會兒,我一個人坐在教室後面,正懵懵懂地想天氣真好。同桌坐著當然免不了說話,「我挺想學橋牌的呀。」她低低地說,說完便貓下身子記筆記。那段日子,我和班上的橋牌隊正滿宿舍樓尋人搓牌。我把筆記本放在課桌中間,手裡捏根筆,寫寫劃劃地「紅心方塊」地低聲說了起來。她聽得好像挺專心的,偶爾撇撇嘴角。

  講台上的老師是不能容忍這嘀嘀咕咕的聲音的,那天的課是「戰後美國政治」,老先生在台上唸一聲「杜魯門」,乾咳了好幾聲,未了便明明白白地提醒說「不要說小話」,我一抬眼,眼鏡片後面的那雙眼睛正瞄著我倆呢。一堂課裡,好幾次她調皮地吐吐舌頭,轉過頭去正襟危坐地記筆記,我也坐直了身子翻自個兒的筆記本。那天的天氣確實很好,融融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灑在她的披肩發上,黑黑的頭髮輕輕瀉落在她的肩上,熠熠地閃著貴金屬的光澤。

  她是個嬌小的南方女孩,並不是非常的白嫩,但潤潤的膚色和朗朗的眼睛,總能讓人想起江南的三月。那堂課後,我上課的積極性提高了許多,老實地講,她坐在第一排,我常常會坐在第二排。有時候兩人也坐在一塊兒,也說些小話。再後來是期末考試,要求一人坐一張桌子,這倒不難,教室中間的兩排桌子是挨著擺的。兩人都往中間湊,和同桌坐著沒什麼兩樣。我和她便是這麼坐著考試的,其實那天的考試並不難,我們都沒有作弊。倒是急壞了監考的白頭髮老師,一轉身發現兩人又頭面人又湊在一塊兒了,搖晃著滿頭白髮說:「你們怎麼又坐在一塊兒了!」

  再後來是暑假,再後來又開學了,她有了男朋友,不是我。畢業之後我才和幾個哥們兒說了這事,他們說那時一點兒也沒看出來,我說:只差一步到羅馬。

  隱隱約約地,現在我還覺著這是一段愛情,或許是因為在校園裡吧,不成功也讓我們覺著溫馨甚或痛快,就像我們宿舍裡那段「經典愛情對白」。那是睡我上鋪的「小廣東」的一段故事,那年他愛上了一位女老鄉,聖誕節那天,「小廣東」吃完晚飯拾掇整齊,便去女生宿舍邀夢中情人去party跳舞。片刻之後,「小廣東」怏怏地回來了。我敢打賭--

  他只沮喪了五分鐘,五分鐘後這小子盤腿坐了起來,說:「今天我說了句特精彩的話。我請她去跳舞,她說下一次一定去,你們猜我說了句什麼?」宿舍裡的人正琢磨著怎麼安慰這受傷的「愛情少尉」,沒想到他自個兒來了精神,便一塊兒誇張地問了聲:「什麼呀?」「小廣東」晃了晃腦袋,說:「我說--『那應該是第二次了!』」居然有人拍響了巴掌,誇道:「經--典!」「小廣東」簡直是得意忘形,晃著腦袋念《愛情故事》裡那句台詞:「;Loveneedneversaysorryforever(愛情永遠用不著說對不起),--什麼呀,哪裡有我這句精彩!」

  打那以後,在我們宿舍只要有人說:「下一次吧。」立馬有人會接上:「經--典!」

  大學四年,我們宿舍八個人沒誰正式有過女朋友,或許就因為這,和愛情沾邊的心思和故事都是經典。現在想起來,像一把木吉他在耳邊輕輕撥響,點點滴滴的,聲音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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