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進瓶子裡的雙魚

游進瓶子裡的雙魚

    蔚藍的海,浩瀚如天空。  
  
  瓶子在漂游著,已離出發的岸邊很遠。為了使自己始終可以享受到新鮮的陽光,和飛翔的海鷗說話,瓶子裝著軟木塞,不致於容易沉下去。  
  
  風平浪靜的時候,瓶子放鬆地躺在水裡,俯視著光怪陸離的海底世界。忽然感覺有魚好奇地用嘴輕輕碰瓶子頭上的塞子。瓶子抬眼一看,發現是兩條銀色閃光的魚兒,魚唇之間連著一根細細的銀色絲線,在眼前游動的神情和姿勢一模一樣。  
  
  是雙胞胎的魚嗎?連體的雙胞胎的魚?瓶子見過的最奇怪的比目魚似乎也沒這麼strange。  
  
  「你好!」見到瓶子不發一言地望著自己,魚首先發話了,「你裡面裝的什麼?我能進去看看嗎?」  
  
  「你也好!」瓶子回答說,「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和別的魚兒不一樣呢?」  
  
  「噢,你不知道嗎?」魚兒說,「本來我是天上雙魚座裡的一顆小星星,因為嚮往這裡美麗的海,就化身為雙魚,來到這兒啦。你看見我有兩個身體,實際上都是我自己。我只是為了保持我在天上時的樣子。」  
  
  「是嗎?我還以為是雙胞胎的魚呢。」瓶子釋然道,「可是~中間連著的絲線有用途嗎?」  
  
  「我的兩個身體就是靠它來傳遞感應的啊,」雙魚說,「連起來,永遠也不能分開,兩邊才能總是保持相同的想法和感受。」  
  
  「真神奇!」瓶子歎道,「雙面的自己,卻又很統一。」  
  
  「嗯,」雙魚笑了,「那,請問你要漂到哪裡去啊?」  
  
  「我也不知道。」瓶子認真地說,「可能,這樣自由地漂游,對我來說,就是種幸福吧。」  
  
  「你的心裡有很多與眾不同的想法嗎,我真想進去看看。」雙魚來了好奇心,游動著雙身,用唇溫柔地牴觸瓶子的頸。  
  
  瓶子被雙魚的親愛舉動弄得癢癢的,一左一右的擁抱,身邊的海水泛起銀色的愛意。瓶口的塞子鬆了,雙魚順著微鹹的海水游進瓶子心的深處。  
  
  瓶子忽然像失了重心,沉甸甸地就向海底緩緩搖墜而去。  
  
  別了,天空!別了,白雲!別了,海鷗!瓶子呼喚著。  
  
  魚在瓶子溫暖的心裡呆了許久,感覺像找到了一處安全的港灣,可以自由出入的港灣。魚很愜意地雙舞起來。  
  
  又過了許久,魚才發現瓶子突然間變得很沉默,似乎一動不動了。  
  
  魚不解地問道:「瓶子啊瓶子,你怎麼了?」  
  
  瓶子不做聲。若是為了雙魚而放棄旅程的自由,讓雙魚知道了,它會很難過。  
  
  雙魚游出來看個究竟。發現瓶子躺在軟軟的海底的沙子上!  
  
  「怎麼回事?怎麼,你……」魚顫動著雙尾,貼近瓶子小心詢問。  
  
  「我灌了水,就會下沉了。」瓶子的塞子幸虧有繩子繫著,就落在不遠的地方。  
  
  「是……都是我不好。」雙魚歉意的眼睛滲出後悔的淚水,卻瞬間消失在周圍的泡沫裡。  
  
  「不怪你。」瓶子輕輕說道,卻渾身無力。  
  
  「我想辦法帶你上去。」雙魚分開兩邊,之間的銀線拉得足夠長了,便緊緊地把瓶子裹起來。  
  
  雙魚費勁地向上游著。兩副身體一條心,為了使瓶子保持平衡,不致於碰到堅硬的物體而碎掉,雙魚一刻也不敢鬆懈。雙魚想到當初瓶子在往下沉的時候,也是這樣地小心翼翼啊,否則,絲毫的碰撞都會傷害到瓶子,禍及雙魚。  
  
  雙魚想著瓶子的心事,瓶子也想著雙魚的心事。或許,都是自由的遨遊著,就不會如此地艱辛。但,對於這次偶然的下墜,瓶子一點也不後悔,即使自己將一輩子躺在海底,即使雙魚游離自己而去。  
  
  終於到達水面了!疲憊不堪的雙魚和重見天日的瓶子都在心裡歡呼起來。  
  
  雙魚把瓶子擱置在礁石上。鬆開綁住瓶子的銀線,雙魚才能夠開口說話。  
  
  「對不起……」雙魚望著瓶子說。  
  
  瓶子心裡的海水一點點傾倒出來。鹹鹹的,澀澀的,就像瓶子的淚。  
  
  「不,謝謝你。讓我觸摸到了海的最底,又安全地回來。」瓶子說。  
  
  雙魚微微笑了。魚唇間的連線由於變形得太久,已收不回原來的精緻。  
  
  「你的線……,沒事嗎?」瓶子關切地問雙魚。  
  
  「放心,還是聯繫著我的兩個身體。過些天,就會恢復的。」雙魚安慰著。  
  
  瓶子在太陽下晾空著心情。淚流乾了,心裡也就更乾淨。  
  
  雙魚在淺水裡依舊舞著身影。雙魚幫瓶子重新戴好軟木塞。像初見面時的親暱,雙魚重重吻了吻瓶子的頭。  
  
  「有緣再見吧!」翻入水中的雙影,剎時的銀光閃現。  
  
  瓶子呆呆地躺在礁石上面。短暫的相遇令人惦念,可重回的自由,更加令人珍惜。  
  
  如果就讓雙魚停留在港灣,是不是對它也是種束縛?瓶子這樣想著,釋懷地笑了。  
  
  若干年後。  
  
  瓶子已漂過幾千海里,見過大小的風浪、海嘯,甚至漩渦。瓶子鍛煉得越來越堅強了,也洗刷得越來越透明。  
  
  現在進入的是一片更廣闊的海域。新鮮的海水氣息到處蕩漾著成熟的味道。眼前的一切美不勝收。  
  
  忽然,瓶子的心怦然一動。  
  
  是的,瓶子又見到了,那久違的銀光,久違的雙影。  
  
  「你,還好嗎?」雙魚像是早已預料到重逢,淡淡的喜悅,掩飾了時間的交替。  
  
  「我很好。你呢?」看見雙魚已比往日長大了許多,那條銀線也似乎變得更有韌性,瓶子很開心。  
  
  「我?我當然也好。我和你一樣,一直在自由地游著。」雙魚說,「而且,就在你身邊不遠。」  
  
  瓶子靜靜看著雙魚,莫名地想哭。  
  
  瓶子想,最理想的旅程是什麼呢?就是這樣自由的陪伴吧,直到夢中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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