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已成呼吸

當愛已成呼吸



♀雙魚座 ♂雙魚座
      我要堅持101次地給他發E-mail,直到101次仍被退回。我甚至想過有一天,也許被退回的「妹兒」要炸掉我整個郵箱,但是我寧願看著郵箱炸掉,就像旁觀著我的愛情被絕望一步一步慢慢摧毀。
    
      我現在就在寫E-mail給他,也等著被他退回,我甚至想也許他已經把我的郵址列為了「拒收」,但是我仍然要堅持,堅持到我的心和肺都不再疼痛。
    
      我把自己帶到陷落的那一天去。
    
      要和一個雙魚座女孩糾纏一生
    
      我愛上了一個男孩,就因為他在酒桌上問誰是雙魚座。大家笑著指向我時,他黝黑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光芒一閃。他說,有人告訴過他這一輩子要和一個雙魚座的女孩糾纏不清。
    
      所有的人都怪怪地看著我,我的臉熱得可以煮開一鍋水。我說,除非我瘋了除非你瘋了。因為就在剛才我才聽見我們這桌的人問起他的親密女友。他的背往椅子上一靠,笑著說,不見得。
    
      我從鼻子裡哼哼算是回答,心和肺卻莫名其妙地痛起來,痛得連呼吸也困難了。我悄悄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告訴自己,我好像有一丁點愛他。也許因為他是一個全國有名的攝影記者,也許因為我愛他。
    
      但是我不知道我並不是一丁點愛他,而是愛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我罵了一千遍自己的傻,卻阻止不了自己一千遍去猜想他說「要和一個雙魚座女孩糾纏一生」的話。
    
      像這樣想了無數個一千遍的時候,我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胡混了一年。這一年裡我沒有再見到他,也不想打聽他的任何消息,甚至也沒有掩飾對他的思念。我聽任整個城市嘲笑我的單相思。
    
      在我以為自己在一片嘲笑聲裡會像一朵花一樣靜靜地凋謝的時候,他及時地回到了這個城市。我們就相遇在世紀末的野外生存派對上。
    
      他是最後一個跳到車上的人,又毫不客氣地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上。他壞壞地笑得和一年前一模一樣,嗨,雙魚座女孩。我說,我不認識你。他繼續壞笑,那你為什麼臉紅?
    
      我明明臉燙得一塌糊塗卻還是硬著脖子強辯,哪有?你眼花。他朝我瞇起眼睛,你根本從來沒有忘記那個典故嘛。午後的陽光該死的懶洋洋的,我的心開始痛起來了。
    
      我們終於到了那個作為派對點的海灘。說是派對也沒有什麼主題更不是什麼真正的野外生存,純粹是胡玩胡鬧而已。一幫人混到滿天星斗,還在為要不要留在海灘上露營爭吵得驚心動魄。
    
      我乾脆離開那幫亂哄哄的傢伙,一個人往前走。沙灘上還有其他人在放煙花,我一會抬頭看著滿天星斗一會又去看著滿天煙花,心想著一年又過完了。明年我在哪裡,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想著「去年煙花特別多」?
    
      他突然跳出來,擋住我的路,不愧是雙魚座,走路走得很抒情嘛,醞釀什麼呢?我看也不看他,謀殺案。他又開始壞笑,謀殺誰?我的心一顫,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脫口而出,跟雙魚座過不去的人。
    
      噢,你是在說我?他忽然不笑了,一步步走近我,他說,那我先謀殺你。他的手就這樣悄然無聲的握住了我的頸。本來一直動盪不安的心竟然就此奇異地平靜下來,我完全沒有任何掙扎,我肯定自己在把自己的生命以一種怪誕而優美的姿態奉獻到他的手裡。他的手很大,我的頸很細,他突然把握改成了摩挲。現在連上帝都阻止不了我們體內的小火苗滋滋亂竄,所以他很重地吻了我。
    
      星光一下子全部湮沒了,腳下的沙灘突然變成了大海,我們糾纏著向海中心同時陷落,冰涼的海水漫過我們的頭頂,我們在彼此的口裡嘗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鹹腥味。
    
      接下來他一臉無辜地從我身邊跳開,跟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而我卻因為參加了這個見鬼的世紀末聚會,患上了嚴重的感冒。主要症狀是沒命地咳嗽,直咳得徹底徹肺地疼。我清楚知道癥結是那個毫無鋪墊又更無下文的吻,我不但咳嗽還因為整夜整夜睜著眼睛又開始猜想流了許多眼淚。
    
      要愛你的情敵如同你的情人
    
      回城之後他就突然人間蒸發,搞得我失落得跟村裡的小芳似的。當我再打電話時,他就發出可怕的乾笑,反而一疊聲在那邊喊,你這是怎麼啦?你這是怎麼啦?我終於失去了打電話的勇氣,改發E-mail,只是在那些妹兒裡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偏偏都沒回音。
    
      兩個月過去,咳嗽仍是不見好,胸口的疼也是有增無減,有時候會痛到我以為會就此停止呼吸。我開始為自己試著調製一些秘密配方,在沒人的時候悄悄吃著。那些藥是一些他拍攝的圖片,所以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大面積用藥,瞪著那堆圖片看來看去,試圖看出這些圖片背後他親密女友的模糊影子。
    
      我現在在繼續寫我的E-mail,因為我咳得夜不能寐。我頻頻打電話告訴我的那一幫狐朋狗友說我愛上一個准有婦之夫,他們全都笑得喘不過氣來。我摔了好幾次電話,還好幾次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幸好還是我的好友兜兜仗義,她問清楚他的親密女友的一切情況,三下兩下就把親密女友約了出來,準備把我們擺在一起談判。兜兜離開的時候很英勇地說了兩字,加油。
    
      我想,是呀,好歹較量一番。死,也要死得明白。誰也別想讓我的心口白疼了!
    
      時間從對面的屋頂閃過的時候,終於來了一個清湯掛面似的女孩,穿改良唐裝,戴小圓眼鏡。人怎麼比我想像中還整潔舒服?她坐在了我對面,扶扶眼鏡,我是那個誰的女朋友,你找我?我也不打什麼招呼,我逕自說,看著我的眼睛,誰先眨眼就誰先閉嘴。
    
      幸好她的眼鏡是玻璃的,所以她看著我的時候,我故意去看她玻璃片上映著的風景,努力讓自己忘了眨眼,先眨眼的不是她才怪。「是這樣的,我愛上了你的男朋友。」我當仁不讓開始演講。我比你漂亮,還比你有才華,這是明擺著的,你看這事兒怎麼辦?
    
      我比你早知道他愛情之外的動心,而你連他的背叛都感覺不到,你敢摸著左胸一方對我說你愛他?既然你不比我更愛他我們是否可以換個角度?你過獨木橋我走陽關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想我的肺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因為我的呼吸又開始不順暢了。我盡量不去看她,我怕自己軟弱。可是我感到口渴,拿起桌上一杯水就大口大口地喝。喝水的時候偷偷瞟了她一眼,她眼裡已經起了霧。我決定裝作沒看見,接著說:「沒聽人說嗎?情場如戰場。你不要因此就以為我是個不善良的人。我不是存心找麻煩是麻煩先找了我這讓我很麻煩你知道嗎?耶酥基督都說了,你要愛你的情敵如同你的情人。」小圓眼鏡肯定不堪承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眉頭和手都同時緊緊擰起來。
    
      當她眼裡的霧快凝成水時,我的心軟慘了,手不由自主伸出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說,別這樣姑娘,不就一個照相的嗎?這世間,照相的人多著呢,犯不著為一棵樹失去一片森林。
    
      她的眼淚終於掉出來,當然是掉在我的手心裡,誰叫我是個善良的人呢?我看見自己的愛情線片刻便被淹沒。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我看過的一部叫《春琴操》的日本片子,三口百惠在裡面就演了一個為了愛可以毀滅自己的女子。我看面前的小圓眼鏡,怎麼看怎麼像那個女子。
    
      這一驚非同小可,人沒水和糧食尚且活不過七日,何況沒有愛情呢?我一急就說了連我自己也沒料到的話,我跟你鬧著玩呢,如果沒事,你先走他肯定等著你回家吃飯呢。
    
      女孩很聽話地走了,她眼裡新凝成的霧戲劇化地鑽進了我的眼睛,使我看不清她的背影。當眼前的景物又一次清晰的時候,我看到我的愛情線發生了變化,它已完全失控,不再受制於我。現在我周圍的人動不動就說「我準備戒了愛」。愛要怎麼戒呢?戒了愛就如同戒了他,戒了他就如同戒了呼吸。
    
      兜兜後來說,你傻你傻你傻。不過她又歎息著說,女人就是這樣煉成的。
    
      要成長的記憶都是平和溫暖的
    
      上面的文字,是我寫給他的一封信。我用電郵的方式發給了他。在等信的時候,我又寫了下面的文字。
    
      我知道,你收到了我所有寫給你的郵件。沉默是懦弱而愚蠢的,我蔑視這樣的你和你選擇的這種方式。
    
      你不合時宜的出現和輕率的行為,讓我連續50多天的深夜在貫穿肺腑的疼痛中醒來。這一切,如果你全然無覺,我將詛咒你,有一天你也會感受同樣的疼痛。你這個倒霉蛋,碰到我,你真是太不幸了。我是一個核按鈕,你本該繞行的,你卻不知輕重地碰到它。這些能量都將聚集在詛咒中成倍地補償你,儘管,這不是我希望的。
    
      我眼裡突然溢滿淚水,我寫不下去了。我只是在生你模稜兩可的氣,卻用這麼惡毒的話語?我害怕不清不爽,就像我痛恨髒玻璃、散光、混亂一樣。因為我現在就在一塊髒玻璃前看見了我散光的眼神和混亂的樣子。如果在那一刻,你對我懷著美好的情感,就告訴我真相。
    
      就當滿足一個孩子的好奇心,我希望所有成長的記憶都是平和溫暖的,而不是步步為營。我想我是應該祝福你,祝福你在傲慢和矜持中發酵並腐爛吧,如果有一天,我在遠方能夠聞到甜蜜的味道,你就可以解脫了。
    
      寫到這兒的時候,我又上了一下網。發現了第一百零一封被退回的郵件,笑出了眼淚。在這個荒誕時代,我的愛情如此脆弱,被一次次退回,我對你的激情,在退回中被一點一點耗盡。
    
      我想過不了多久,咳嗽會不治自愈,胸口的疼痛也將漸漸消散下去,沒有什麼是不能結束的。雖然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看見這段文字。並以此感謝,你在海邊對我那冰涼的不人道的吻--給了我感冒和肺病,害得我在一段時間內,無法去親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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