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英倫情人

再見,英倫情人


那時的我剛從一段無所謂的感情漩渦裡走出,傷痕纍纍。整日在網上無聊地看,無聊地寫,打發無聊的時間。那天,鬼使神差地進了平時不屑一顧的聊天室。

看著聊天室裡繽紛的名字和屏幕上不停滾動的字幕,我的手在鍵盤上,心裡卻是一陣茫然。身邊的SONY音響正傳出中性的唯美的旋律,這是一支我十分喜歡的樂隊,SUEDE,山羊皮樂隊。於是,我將我的過客名字改為這個樂隊的中文發音--素的。

沒人搭理我這個一看就是土包子的菜鳥。於是我在聊天室裡沉默著。

猛地,我在名字菜單裡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SUEDE」。巧合?靈犀?

我給有著女孩頭像的「SUEDE」發了句話:「你好,披著山羊皮的男孩女孩?」

她很快回話:「素三鮮?我不吃韭菜。呵呵,你也好,我是女孩。」

「喜歡SUEDE?我喜歡,非常喜歡。」

「嗯,英國的音樂我都喜歡。」

簡單的開場白,因為共同的愛好--英倫音樂。那天聊到很晚,我們似乎很聊得來,話題輕鬆,心情輕鬆。

從聊天室出來後,我們自然而然成了QQ上的好友。她有個好聽的溫柔的名字--瑤瑤。我叫魯魯,她說我的名字傻乎乎的,傻得可愛。我喜歡她叫我「傻瓜」的時候,好像聽見她嗲嗲的聲音,看見她嬌嬌的神態。

我開始經常在網上遇到她,慢慢地,我們成了網上的親密好友。我們開始無話不聊,不再僅僅是英倫音樂。她知道了我剛從失敗的感情漩渦裡走出,遍體鱗傷。我知道了她剛大學畢業不久,一份很隨意的工作,她正等著出國簽證--她要去英國繼續讀書。

我們總能在想說什麼話時搶先說出對方想說的內容,她說這就叫心有靈犀。逐漸地,我發現我越來越想她,想聽到她的聲音,想知道她的模樣。她不在線的時候我會不停地想她,想像她的一切,以至於她在我腦海中原來構築的形象越來越模糊。每當看到她的頭像閃動,我的心都跳得失去了規則。我好像漸漸忙了起來,忙得沒有時間為往事傷心難過。

終於,那天我對她說:「我們也俗一次,見個面吧?面對面的,讓我看看你,聽聽你的聲音,讓我親口給你唱唱SUEDE。」於是,我們約好在一個小酒吧見面。那天我特意帶上了一張SUEDE的CD。

我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我想給自己一點時間對她進行最後的想像。酒吧空空的,我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把CD交給服務生,讓他們換上我帶去的SUEDE的CD。因為很快就要見到瑤瑤,所以,我對她最後的想像很愜意,不再像以前那樣心慌甚至無助。

也許,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一個結果的。就好像我曾經的愛情,還有馬上要見到的瑤瑤。

當酒吧裡迴盪起SUEDE的聲音的時候,門開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因為她進門後在感覺到SUEDE音樂後,微微驚喜了一下。我衝她招招手。然後,那個清秀的女孩子披著陽光向我走來。

她是如此清秀,根本不像喜歡英倫搖滾的人。

她坐在我對面,輕輕微笑:「魯魯?」

我假裝鎮靜地說:「是我。你就是瑤瑤?跟我想像中不一樣。」

「你也跟我想像中不一樣。」

短暫的羞澀和尷尬過後,我們很快便像在網上一樣熟悉。她說我也比她想像的清秀,不像是一個喜歡搖滾的年近三十的男人。還是從英倫音樂開始,在這間瀰漫著SUEDE的酒吧裡,我和瑤瑤開始了面對面的聊天。

我和瑤瑤開始一個禮拜見一次面,逐漸地是二三天一次約會。是的,我用了「約會」這個詞,我覺得我可以重新面對愛情了,可以重新心情愉悅地約會。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那個快樂的女孩子瑤瑤。

我們彼此都沒有說明什麼,朦朧中的期待讓我們像兩個孩子,只顧得享受快樂。直到那天,瑤瑤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問:「你的遍體鱗傷痊癒了嗎?」

我笑著說:「有你這個高明的醫生,能不痊癒?不愉快的經歷幹嗎總放在腦子裡?我和你一起太愉快,什麼都想不起了,腦子裡都是你。」

那天,我們第一次拉手。我和瑤瑤的手十指相扣,在夜風習習的馬路上肆無忌憚地學SUEDE大叫:「Filmstar,propping up the bar……」街上的行人紛紛側目,但我們旁若無人。我忽然覺得手裡不只是瑤瑤的手,還有我由衷的快樂和朦朧的未知的幸福。

那天晚上,我正拉著瑤瑤在護城河邊吼SUEDE,仰望夜空的瞬間,我對她說:「月亮旁那顆最亮的星星是你,瑤瑤,以後我再也不怕找不著你了。」瑤瑤孩子般「咯咯」地笑:「你真是個孩子!」

和瑤瑤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像兩個無邪的孩子,沐浴在單純的愛裡,感受著彼此,渲染著彼此。

瑤瑤一個人住,她的父母都在另一個城市,她大學畢業後留在這裡,沒有回家只是為了等簽證,她說她很想到英國去繼續深造,也去實地感受一下那裡的音樂。瑤瑤愛睡懶覺,可她還在進行口頭上的轟轟烈烈的減肥運動,她說她再這樣貪睡就可能會胖成一頭小豬了。我說我可以每天上班的時候叫醒她,短信或者電話。我說:「省得你真變成一頭小豬。」其實,我是想多個和瑤瑤聯繫的機會。看著她甜美的笑臉,我心裡忽然有股絲涼--真的害怕她去英國的時刻,離開這裡,離開我。

從那以後我養成個習慣,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她電話或者發短信,叫她起床。我喜歡在電話裡聽瑤瑤睡意朦朧地答應我的話,這讓我有一種幸福的滿足感,這種感覺把心房充斥得滿滿的,好像隨時都能像氣球一樣飛上天。

瑤瑤房間裡有一台和我房間裡一樣的SONY音響,為了讓那兩台音響飄出一樣動聽的聲音,我們每個週末都穿梭在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音像店,尋找我們喜歡的英倫CD。每次都是同樣的CD買兩張,每次都是在網絡的兩端同時沉浸在那些音樂裡。我能想像出她在網絡另一端隨著音樂輕輕搖擺的樣子,她說她能看見我搖頭晃腦地衝著電腦屏幕傻笑。

瑤瑤會做一手好菜,也許是一個人在外面,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她總是給我短信說:中午吃不好,到我這兒吃吧,我給你準備了半個滿漢全席!開始我沒想到她真的能把菜做得那麼好,青菜經她的手做出來,讓人看著都舒服,味道就更不用說。每次在她那裡我都食慾大增,吃得走不動路。

一次,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瑤瑤,你去英國後,我就吃不了這麼好的飯菜了。」瑤瑤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後她笑著捏我的鼻子:「那我就不去了,我越來越發現,這裡挺好的。」

「不要啊你!去英國是你一直的夢想啊,可不能這時候了再打退堂鼓啊!」我近似著急地說。其實我是個真誠而善良的人,我不想我成為任何人的牽絆,我會無原則地對別人好,盡心盡力。朋友們常說我有點傻,就好像對以前相處八年的女友,只有別人負我,我不會負別人。

而對瑤瑤,只要她能好,我怎麼都可以。

其實,很久以來我就一直擔心著,擔心瑤瑤的簽證什麼時候下來。我不想讓她走,直到這個時候我已經明白,我愛瑤瑤。可是我知道我們很難有結果,不是我不肯努力,我只是怕我的愛成為她的枷鎖。我們就這樣矛盾地繼續著。

春節前,瑤瑤在網上對我說,春節的時候,SUEDE要來中國演出,在北京。但她接著說,也許她不能和我一起去看,因為簽證就要下來了。

我的心有點疼,好像一根線,或者一張紙,從心上滑過去,傷口細細的,疼痛卻是那麼銳利。

我不停地違心地安慰瑤瑤:沒什麼,一個樂隊而已,我不去看了。你放心走吧。我知道這一天會來。我說:「我承受的了。」我開始覺得上帝對我不公,我甚至想大罵,可接連而來的哽咽讓我開不了口,我覺得嗓子裡好像堵了什麼東西,讓我嚥不下去,吐不出來。

瑤瑤在網絡另一端遲遲不說話,我想她哭了。我知道她也要去北京,辦理相關手續,然後從那裡上飛機……瑤瑤讓我看樂隊演出,其實是想我送送她。但我不敢,我怕極了那個分手的場面。我只有在我們相識的網上和她道別。

「我不想去了,我捨不下你……」電話裡,瑤瑤終於哭出了聲。

「別傻了,那是你從小的夢想,你不是一直等著嗎?去吧。能有你陪伴我度過的這些日子,我已經很感謝上帝了。謝謝你瑤瑤。」

「那你等我,你也可以出去,或者我回來。」

「呵呵,先不要想這些吧瑤瑤。路上照顧好自己。」

我把電話掛掉,開始在心裡大罵自己為什麼這麼違心。我是那麼希望她留下來!失落排山倒海般湧來的時候,音響裡傳來SUEDE的聲音:Because we』re young,because we』re gone……

那晚,我把瑤瑤這個名字從我的手機、QQ上一一刪除。

第二天凌晨,睜眼後我習慣性地拿過手機就按9-瑤瑤手機號碼的單鍵撥號。明明知道不可能長久。

猛地心一疼。我放下手機。接連幾天,我幾乎無語,瑤瑤也沒有任何消息。就這樣我恍惚著這個冬天,有了一種囫圇的感覺,做過什麼一點印象沒有。我用手使勁按著心上那道細而深的傷口,朋友們只是覺得我好像比以前成熟點了,沒人知道怎樣的愛情曾經來過。以前雖然遍體鱗傷,但傷疤好了傷口就沒了。現在的傷細細的,傷口好了,傷痕卻深深地存在著。

春天到了,我想我也該隨著春日艷陽明快一些,我認為我應該走出來了。繼續像往常一樣快樂著,無所謂著。

生日那天,我收到一個特快專遞,來自英國。不用看我就知道那是什麼,一張CD,SUEDE的CD。

瑤瑤的話語平淡祥和,她說她在那邊很好,開始逐漸地適應英國的生活。也時常想起我們第一見面的那個小酒吧,想起我們在街頭吼著SUEDE,想起月亮旁邊那顆最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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