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蟹被金牛的現實灼傷

巨蟹被金牛的現實灼傷

　　一九九七年九月，從四季如春的昆明孤身來到這個北方城市, 只是為了一個「愛」字而已。

　　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網蟲, 原因是網上有他--一個我素未謀面的男人。

　　他的網名叫冷, 生日五月二十日，金牛座，我從第一次上網認識他開始, 我就迷戀上了網絡, 準確地說是迷戀他, 迷戀他的那種有點頹廢, 有點消極的生活方式, 但是我又很想融入他的生活之中。我知道, 他在唸書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但是如今, 那個女孩在北京嫁人了，新郎不是他。可是他一直都愛他, 最湊巧的是那個女孩的星座和我一樣都是巨蟹座。

　　我考慮了很久, 決定告訴他我愛上他了。他給了我一封信:

　　「笨笨的月月：

　　我不知道怎樣寫了！怎麼辦啊！

　　我的確怕巨蟹的女孩，的確傷我的人都是巨蟹，但是月月深深的愛著我，我由何必杞人憂天呢！當我給月月說明我的心意的時候，我已經下好的賭注，輸贏都是這一次，我要好好的對月月，讓她快樂！贏了，我可以和我喜歡的月月在一起，她快樂，我也快樂，輸了，我就不再談愛了，因為我已沒有了資本，其一我年齡早已很大了，其二我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沒有事業，沒有金錢，什麼都不是，但這對於現在的我已無關緊要了！ 

　　然後，困擾我的是：我比你大那麼多，就算真的我們在一起，你的爸爸會同意嗎？然後，西安、昆明離的那麼遠，你的爸爸媽媽願意讓你嫁過來嗎？願意你和一個窮光蛋在一起嗎？那麼你整天與我為生活而奔波，你會幸福嗎？這些你是否想過？我真的很現實，你是否明白？

　　然後，我和你在一起，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我一定很快樂！如果過了兩三年，我們分手了，你呢？依然年輕美麗，我就什麼都不是了。現在的我們的卻缺乏瞭解，不是嗎？就算不是這樣，你來到西安後，和我相處後，發現我的普通，我的庸俗，我的頹廢，是不是你會覺得是我欺騙了你呢？

　　所以，我希望月月也可以現實的考慮這些問題，然後再對我說好不好？「愛」這個字好重，我不願輕易的說出口，這裡面包括著責任，你是否明白？正因為我也喜歡著月月，所以我希望月月全面的考慮過後，告訴我，好不好？因為我喜歡月月！也許她會是我的妻子！明白嗎？」

　　這給了我好大的希望, 他沒有說他愛我, 但是他喜歡我, 不是嗎? 我的心雀躍得像五月的花。

　　從那天起, 為了和他在同一座城市生活, 我加倍努力地學習, 我瘋狂地將志願全部定在了北方的大學. 他知道這個消息後, 很感動地告訴我說: 「笨月月啊，這一輩子, 我不愛你, 還可以愛誰呢? 」我笑了，他說他愛我啊!

　　終於盼到高考放榜了，由於我的愛情花費了我太多時間, 我沒有考上他所在城市的大學, 卻陰錯陽差地到了鄭州, 一座離他不遠的城市, 去他那裡只要六個小時.得到這個結果時, 我哭了一整天, 晚上我給他電話告訴他的時候, 他不敢相信我沒有考上西安交通大學, 因為憑我的成績, 就是要考北京的重點大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聽到他聲音裡的失望, 我又哭了, 很傷心。原本以為我可以在那座古老的城市裡和他上演秋天的童話, 可以給他洗衣, 做飯, 在他熬夜的時候給他送上一杯熱奶, 不讓他為了和睡意抗爭而抽那麼多的煙, 喝那麼多的咖啡。可是如今, 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甚至連見他一面都是奢侈的願望。

　　去鄭州的途中, 我的心中一點期待都沒有, 只有火車停在西安車站的時候, 我望向窗外, 心中的感覺無法說清。不僅僅是痛。在這個城市裡, 有我深愛的男人, 他近在咫尺, 而我卻沒有辦法見到他。

　　宿舍電話裝好後, 我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電話, 告訴他我的電話號碼。晚上,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 一邊等他的電話, 一邊想我們的未來: 我上大學了, 爸爸媽媽不會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我可以自由地去愛我愛的人了。到了週末, 我就可以坐火車去他那裡, 他一定會實現他的諾言, 帶我遊遍西安的名勝古跡, 吃盡西安的小吃……等啊等啊，直到12點, 我仍然沒有等到他的電話。我擔心他出事, 打他手機, 電話沒人接, 我擔心極了卻又無計可施。因為太累, 我在擔心中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電話, 可是電話裡卻傳來這樣的聲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到底怎麼了? 帶著這個疑問, 我開始了緊張忙碌的軍訓。

　　我的擔心與日俱增, 直到有一天, 我倒在訓練場上。因為焦急和擔憂，原本身體不怎麼好的我, 就像被白蟻蛀過的大樓, 就這樣在一瞬間倒塌了。

　　生病的日子裡，都是建在照顧我, 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高幹子弟。從第一天來學校起, 他就對我很好。憑著女人的直覺, 我知道他喜歡我。而這時, 我的虛弱和心傷也真的需要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的人，所以我沒有拒絕他對我的好。我在等待, 等著我愛的男人看到我的MAIL來到我身邊。可是直到我病好，他都沒有出現, 連電話都沒一個。我的心漸漸地從熱烈到冰涼。

　　九月二十五日，對我來說是一個終身難忘的日子。就在那天, 我終於見到了我愛了一年多的男人。他和照片中一樣的帥, 比照片裡的他多了一分滄桑的感覺。他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我面前, 對我說: 「月月,你沒事吧? 我很擔心你! 」我希望他抱著我, 可是他只是扶著我的肩對我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足以毀滅我一生的話: 「月月, 我要結婚了. 她和她老公離婚了，而我發現, 我還是愛著她的, 所以我決定給她第二次幸福! 對不起, 月月, 你是一個堅強獨立又美麗年輕的女孩子，有很多的男孩子在你身後追逐；而她是一個受過傷的女人, 她現在只能夠依靠我了, 如果她再失去我的話, 她會死的!」

　　我輕輕掙脫他的手, 笑了，眼中卻溢出了淚。原來金牛還是擺脫不了念舊，擺脫不了現實，而巨蟹女子，總是傻傻地為愛放棄著許許多多。我擔心了近一個月的男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要結婚了! 好可笑的牽掛, 不是嗎? 我算什麼呢?

　　「恭喜你! 」原來金牛和巨蟹有故事的，只是主角不是我，我這隻小小螃蟹有堅硬的外殼，是不會痛的。

　　說完這句話, 我轉身離去了，任憑他在身後如何的呼喊, 我沒有再回頭. 回頭也不能夠改變什麼, 不是嗎?

　　晚上我打電話給建, 約他見面。在花園裡, 我哭了, 他抱住了我, 我沒有掙扎, 他焦急地問我問什麼哭，是不是想家了, 我點點頭。他說他看見我哭，他的心都疼了，他想給我世界上的一切；他希望我舞著清風，舞著柔媚，但不要灑落一身哀愁。而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快樂已經隨著冷的決定越行越遠了。

　　十月一日, 我和建去了嵩山。在嵩山頂上，我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他好開心，抱著我在山上轉圈，像個小孩子一樣。可是只有我知道，我這一生，只希望在華山上，在我所愛的人的懷抱裡，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這一生，不一定要永遠富貴，只要開心就好啊！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普通得只想要愛人愛我的女人。

　　十一月十一日，在建的身下，我從女孩變成了女人。我沒有後悔，我知道，這一生，我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了。所以，無論是誰把我變成女人，都毫無意義。只是這對建不公平，我也知道。晚上我給冷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他幾近瘋狂。

　　「月月，你是不是為了報復我？為什麼要糟蹋自己？」

　　「沒有，他對我很好。我考慮清楚的！」

　　「你還小啊，為什麼要做這種鹵莽的決定？」

　　「我？遲早都要變成女人的，不是嗎？就當是我給自己20歲生日的禮物啊！」

　　「月月，你太任性了！都是我不好……」

　　「沒有啊，你對我已經很好了，他對我也很好，我會幸福的。」

　　「如果我現在說我愛你，想和你一起，你願意嗎？」

　　「太遲了，你願意要我，我都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了。而且你們也要結婚了，不是嗎？就這樣吧，你記得要給她幸福啊，把我的那份也算上，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我找到愛我的人，也不錯啊！總比辛辛苦苦的愛人卻不得善終的好，不是嗎？」

　　「月月，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招惹你的，是我害了你……」

　　「呵呵，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你沒有欠我什麼！好了，我掛了，同學在等電話。再見。」我淚如雨下。

　　「叮--叮--」電話又響了。

　　「月，電話！」同學叫我。

　　「喂，月月嗎？是我，我喝醉了。剛才和你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喝酒。」

　　「何苦呢？我愛你的時候，你不要我；如今，我成為別人的女人後，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傻月月啊，不是我不愛你，也不是我不要你，我要不起啊！因為愛你，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奮鬥，不想你過苦日子，你明白嗎？我以為我放開你，你會過得好，可是我沒有想到我害了你！她和我有相同的生活背景，相同的經歷啊！」

　　「現在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你還是要和她結婚，而我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知道，月月，好好照顧自己，我對不起你。」

　　「好的。」

　　「月月，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從今以後，再也不哭，好不好？」

　　「我不敢保證我做得到，但是我會盡力去做的！」

　　「我的婚禮定在明年二月十四日，你來嗎？」

　　「好的，我會和建一起到的。再見！你要好好的啊！」

　　凌晨零點，我們數著「一、二、三」同時掛掉了電話。從此蕭郎是路人。

　　一九九八年二月十四日，我終沒有去西安參加他的婚禮，因為我在病床上，我堅持在那天做流產手術，堅持不打麻醉藥。我咬牙忍住徹骨的痛，沒有哭。這是我對冷的承諾呵，不再哭。我用這種刻骨銘心的痛去哀悼我一生唯一的愛戀。或許我真的是個傻瓜。

　　再次睜開眼，建一直在我身邊，焦灼地等我醒來。看到他的擔心和牽掛，我摸著他的臉，笑了。那天，是我第一次對他笑。或許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月兒，想什麼呢？」建的聲音讓我回到了現實中，我轉過頭看著他，搖搖頭。

　　「想出去嗎？我陪你去逛逛？或者是想看電視？窗前風大，當心著涼！」他霸道地把大衣披在我肩上，從身後抱著我。我沒有回頭，輕輕地問他：「建，我是不是好幸福了？」

　　「傻丫頭，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的。你是我永遠的寶貝，永遠的妻子啊！」

　　是啊，我是幸運的，遇到了疼我惜我、愛我一生的建。

　　「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最美麗的時候……」風中似乎有人在吟誦這首詩。